说罢,乔大少又道:“牧马兄,咱们乔家也颇有几支商团,全加起来差不多也有小五百团丁,您看,是不是也能给咱们解决一批快枪?”
“映霞兄,你又跟小弟见外了不是?”二少怫然不悦道,“以你我兄弟的交情,这事还用得着你吩咐?映霞兄你放心,我已经给日日昌大掌柜徐天奇写信了,等最近一批快枪运回包头,立刻从中调出五百条水连珠,免费奉送”
“嗳,不行不行,这绝对不行。”乔映霞忙道,“牧马兄您要这么办,那小弟还真就不敢要这批快枪了,要我说,该多少还是多少”
“也行。”二少欣然道,“反正你们乔家家大业大,也不差这几千两银子。”
说此一顿,二少又道:“映霞兄,小弟这次专程绕道山西,前来乔家堡拜访您,却不光是为了叙旧,更是为了一桩要事。”
“哦?”乔大少道,“牧马兄请讲。”
二少沉吟片刻,说道:“映霞兄,这几年关中的土膏(鸦片)种植已呈疯狂蔓延之势,十成土地,如今倒有七成已经种上了土膏,粮食的种植面积大为萎缩,这几年还算风调雨顺,所以没什么大问题,可一旦遇到灾年,后果将不堪设想哪。”
清史记载,陕西大规模种植鸦片就是从光绪末年开始的。
此后的陕西,坐拥千里沃野却仍是十年九荒,最大的诱因就是大面积的鸦片种植,清朝灭亡民国成立后,陕西的鸦片种植非但没有禁绝,反而变本加厉,终于在民国十八年发生了史无前例的“民国十八年馑”,两百万人直接饿死
乔映霞的神情也霎时变得沉重起来,喟然叹道:“山西何尝不是这样?由于种植土膏的收益要超出种粮两倍乃至数倍,乡民无不争相种植,可又有谁知道,一旦人人都不种粮,将来一旦发生天灾,大家又该吃什么呢?”
二少又道:“映霞兄,令祖父素来提倡,经商者当以信义为先,利居其后,小弟深以为然,更以为,利者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山西乔、曹、渠诸家,家资何止千万?是不是应该未雨绸缪,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准备呢?”
“未雨绸缪做准备?”乔大少道,“牧马兄,这话怎么讲?”
二少道:“陕西和山西人口密集,土地有限,而且土膏种植已呈疯狂蔓延之势,连官府都无力扭转这种趋势,你我区区商人,就更无可能改变局面了,不过,我们完全可以跳出山陕两地,到唐努乌梁海去置地、种粮,以备不时之需”
“嗨,你说这事啊,前次马大掌柜也写信回来说了,不行。”
“为什么不行?唐努乌梁海盆地之肥沃不下关中,灌溉也极为便利,非常适合于种植小麦、苞谷、高梁、土豆、地瓜等农作物当然,眼下的唐努乌梁海盆地还是一片荒原,可只要有足够的人手,开垦起来也是很快的,不出两年,就能成为漠北粮仓”
“人手倒不是什么大问题,咱们山西历来人多地少,许多人为了半分地就能背井离乡远走口外,去唐努乌梁海也不过是多走千里路而已,可问题是,唐努乌梁海种出来的粮食,要想运回山陕,那得付出多大代价?别到时候粮食是种出来了,可等到运回山陕时,最糙的粗粮都已经比本地产的精粮要贵了。”
乔映霞的顾虑绝非多余,而是现实的难题。
大清国的税卡厘局其实跟后世的公路收费站是一样的,基本上所有的水旱码头、关隘要道、县府交界全都设有八旗、绿营的税卡厘局,这些八旗绿营兵可不管你运输的是奢侈品还是救人的粮食,只要没有官府出具的免税证明,厘金那是照收不误的。
而唐努乌梁海的粮食要想运回关中或山西,不仅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畜力,沿途更需要经过数以百计的税卡厘局,山西商人是不可能赔钱种粮的,最后这些费用都是要加到粮价上面去的,结果就出现乔映霞所说的,唐努粗粮要比本地细粮贵的尴尬局面了。
换句话说,在唐努乌梁海置地种粮根本就无利可图,精明的晋商自然不干。
不过,二少既然敢专程前来乔家堡当说客,自然是已经有了万全考虑,当下又道:“映霞兄,在唐努乌梁海置地种粮,并不意味着就一定要卖粮吧?我们为什么不能在当地办几个酒厂,将粮食变成高梁酒、汾酒、西凤酒甚至是伏特加,然后再贩卖各地呢?”
“咦,酿酒?”乔映霞不禁怦然心动,酒历来就是奢侈品,酿一斤酒足足要消耗两斤粮食,如果是品质好的酒,消耗的粮食更多,山西、陕西之所以常闹饥荒,一是因为大面积的土膏种植侵蚀了粮食的种殖面积,再就是酿酒业大量消耗了原本就短缺的粮食。
相比在山陕囤粮酿酒,在唐努乌梁海种粮酿酒的成本显然更低,厘金对酒价的影响也没有直接贩粮来得大,完全在可承受的范围内,是以,内地若不发生饥荒,那就酿了酒卖,若是内地发生饥荒了,唐努乌梁海的粮食可就是救命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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