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假如只能二选一)
陈家爷爷八十大寿,在近郊的东兴酒楼包场还搭了台子请了戏班。
好不热闹。
作为嫡长子的陈信楠自然是早早就到场,而且这是喜宴的主负责人也是他。陈家爸爸对下还有两个亲弟弟,最小那个同父异母平常跟陈家往来很稀疏,但见上面了陈信楠自然还是要恭敬地称呼一声三叔。
还不到四十岁的男人脸容倒也和蔼,带着从小习惯的谦卑地向一旁的小牧问道:“这是小牧对吧?小楠婚礼的时候三叔我刚好有事赶不过来只托人把贺礼送去了。”
他语气充满了歉意,席小牧不便久站一直坐在椅子上面看着陈信楠指挥着服务员布置会场,看到这个陌生长辈问起自己还弓腰表示歉意惊得连忙站起扶起陈嘉政说:“哪里哪里,我跟阿楠都知道的。”
老人要扶她坐下来,席小牧忙说请他先落座。
萧靖不太适合出现早早就跟他们两个说自己留家里,可席小牧在想如果她有陪着来就好了。
席陈两家的亲戚都不少,但她每次都是搞不清到底这个要叫“姨”还是要叫“婶”,没有计划生育前一个家庭三四个孩子那都算是少了,基本上都是六七个孩子。
一夫多妻也居多,那时候女性都不外出工作只留守在家里相夫教子十分封建,就算丈夫某天牵回一个半大的孩子跟年轻妖娆的女人要过门她也无从反抗。
怨言自然是有的,但自能放在心里,传统的敢怒不敢言。听陈信楠说,他的这位三叔母亲跟他奶奶当年极度不和,大年三十了还把孕妇给轰出门外。陈信楠的奶奶还是所谓的郭布罗姓氏正白旗,是清代末代皇后婉容的远方亲戚。
当年恩怨陈信楠也只是知道个大概,说给小牧听的时候就更模糊,何况当年他也才十来岁拉着她在士多店里面喝冷饮,说到最后他把空掉的玻璃瓶递回给店主回头跟她说:“三叔年纪最小对人挺好的,上一代的恩怨实在没必要延续到下一代。”
席小牧也跟萧靖说过这个,萧靖当时调拌着咖啡头低着语带讽刺地说了一句:“他是坐着说话不腰疼。”
无法否认陈信楠只是个旁观者,他是嫡长子享受着所有人的疼爱穿戴用度也都是陈家所能给予最好的,如果让他跟三叔的儿子换过来十来二十年连见爷爷一脸都困难实在不知道是不是依然能够说出“上一代的恩怨实在没必要延续到下一代”这样的言论。
假设是无用的,谁也无法保证那样的陈信楠还是不是陈信楠,席小牧最庆幸的只能是幸好陈信楠只是现在的陈信楠,他是幸运儿。
因为还有很多事要忙,包括餐单跟名单座位分布,哪些人有特殊习惯比如不吃荤的要放到另外一桌,是有助手在打点,但还是亲自确认多一遍比较安妥。
可是……
她跟他三叔之间没有话题坐在一起有点尴尬啊……似是看得出她的不自在,陈嘉政起来说是到别的地方走走。
回头陈信楠忙完了回来,席小牧跟他说:“我真没有不喜欢你三叔来着……”
拨弄下她的前额刘海,轻轻握住她的手说:“别想太多,三叔他向来比较体贴人。”
“他有孩子了没有?看上去要比实际上老啊。”陈嘉政虚岁三十八,但看着有四十多岁,要跟陈信楠他爸站一起看着年纪差不了太多。
“还没有,婚都还没结。我小学的时候听我妈说我三叔本来有个对象准备要结婚的,但是后来不知奶奶怎么搞的,那婚事就吹了,后来就没再听说过。我奶奶很不喜欢他,爷爷还没退下来之前还暗中帮着三叔一家,但是后来奶奶管得严了,三叔的日子就不是很好过。为了这个我爸跟二叔合着偷偷去找三叔好几回。怎么说都是一家人,要真说不对,那应该……”陈信楠压低了声音凑到席小牧耳边补充说:“……是我爷爷才对。”入席的亲朋戚友渐渐增多,陈家妈妈跟爸爸都忙着迎接只有席父跟李香兰有空陪着小牧。
孩子已经三十周刚好七个月,距离预产期还有四十六天。虽说是女孩子但是很活跃,每天午后跟晚上饭后就特别爱动手动脚的。萧靖跟陈信楠有空就趴在小牧肚皮上面听,有时候刚好被小小宝给踢一脚的时候,大人都是不怒反笑喜悦地笑着说:“哎哟,她踢我了她居然踢我了,好可爱。”
“这周日要到医院检查吧,我跟你婆婆商量过,预产的前两周就去医院里面住吧。”
“这么早?”在家里跟在医院有差吗?席小牧并不是太想提早住院,不由得苦着一张脸表示:“那会闷到我的。”
“我们问过负责你的张主任,她说你孩子特别好动随时有可能提早踢破羊水提早出来。你看你预产期都比别人早了半个月,我当年生你也是,本来预产期在月底的,谁知道月中的晚上你就迫不及待要赶着出来你爸爸找爷爷借了军部的车连忙送我去医院的。那时候路也没修好,医院也少,还远,你不知道……”
席小牧受不了,只得打断李香兰说:“妈,好了好了,我提前去住院待生好了吧。真是的,平常话都不多几句怎么说起生孩子就特别啰嗦。”
要还是小时候李香兰肯定要打小牧手掌,但现在的小牧都快要做母亲的人,她只好没好气地跟小牧说:“我这还不是紧张你为你好,你不知道你当时多折腾人哪。”
席小牧嘻嘻一笑,忽然跟李香兰说:“妈,我说外婆生你的时候该不会也是有着同样的感受吧?有其女必有母哦~”
“你就贫吧,等你到生的那天你就知道难受了。”李香兰帮小牧把冷茶换掉说:“没想到你跟小楠这么快就要了孩子,你也才二十四还年轻,原想着你多过两年才要孩子是最好的。”
呃……这个,席小牧内心很无辜地表示她也不想的。都是陈信楠混蛋,没错,都怪他!不是他播的种怎么来这么个娃。
被席小牧腹诽的陈信楠脚下一卡差点撞到桌子上面去,他大伯的两个孙刚上小学叽叽喳喳闹到不行。
都是零零后,人手一个ipad联机对战不说,还呼朋唤友凑了一个篮球队的数量霸了足足三桌。
孩子一多破坏力也不是一般小,手捧盛有杯碗托盘的服务员接二连三被另外一部分玩追逐游戏的孩子给撞翻东西,白瓷玻璃碎了一地。彼此都是亲戚,打碎了东西家长关心的是孩子伤着了没有而不是服务员有没有怎么了。
甚至有个年轻的女服务员被从地上溅起的玻璃碎片划伤了脚,陈信楠的一个远房婶婶只跟对方说:“快把地上收拾了免得小孩子跑来跑去给弄伤了,记得仔细点,这东西留下一点点也不得了。”
“姨妈你也管管小圆吧,跟着男生颠得像头小骡子似的。”早被小孩子闹得连歌都听不了的陈信楠表侄女之一的江嘉琪早就不耐烦:“真该让他们自己打扫干净才对,明明东西就是他们自己打破的。”
“唉,他们就小孩子不懂事,你跟他们计较什么。”那个小圆的妈连忙护着孩子在申辩。
“小时偷针大时偷金,小孩子就应该从小捉教育。”穿着白色短装蝙蝠衫跟黑色短裤的少女指着自己的白色鞋子指责道:“把巧克力弄上去就算了,还故意踩我鞋子,不道歉就算了那个穿着黑色长裤的小孩才讨嫌还说我活该,真是没家教。”
“我是你这小孩子怎么说话处处带刺特别难听,你难道就很有家教了吗?”小圆的妈是少女的姨妈面对指责不好说太多,但是那个被点名穿黑色长裤男孩子的妈妈这才第一次见江嘉琪,有时候亲戚太多,俗语有说一表三千里,彼此之间也许有辈分关系却没有血缘存在,完全不认识也是常有的。
叫小圆的短发女孩子朝江嘉琪吐舌头,回头用不小的声音告诉黑色长裤的妈妈说:“我表姐她很小爸妈离婚,她才没家教!。”
一圈在内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有些知道内情的人纷纷脸色都变了。小圆的妈连忙拉过自己的女儿教训道:“小孩子别乱说话!”
江嘉琪足足深呼吸了两口气才能缓过来,对着小圆说:“爸妈离婚不等于没家教,就算他们很少管我也比你好多了!”
席小牧坐在距离江嘉琪相隔了一桌,对话自然也是听见的,她对席家的亲戚都不能逐个叫上名来就更别指望只在婚礼时候见过部分的陈家那边的亲戚有多熟悉。
“那边是怎么了?”
李香兰跟她说:“几个孩子不懂事而已把东西打碎了。还别说,你以前小时候破坏能力也一样强。不过等下要是有什么事坐得近了也不好,我去找阿楠看看能不能把位置调整下。”
“还隔着一桌呢,能有什么事?妈你别去烦阿楠,他今天够忙的了。”拉着李香兰坐下来,席小牧追问:“那个女生是谁啊,我看她好像挺厉害的,你看你看,那些大人都不吭声了。”
眼看那边小圆妈跟黑色长裤的妈妈咬着耳朵说了几句后,各拉着各的孩子教训着要安静要乖一点,而江嘉琪没好气地看了他们一眼后独自坐到离那些孩子比较远的一桌上去。
“那是江市长的长孙女,父母在她还小的时候就离了婚,听说今年考到一中成绩挺好的。”李香兰其实并不八卦的,但是陈家妈妈三天两头就拉着她各种家常,导致她都能倒背如流了。
“江市长?是大前年退下来的那个吗?”席小牧被勒令了不能随意吃零食,眼巴巴看着大妈们啃着瓜子忽然也很想讨些过来吧唧吧唧地啃一啃。【江家故事详见《只影向谁去》(已完结)这里不打算展开】
“还有哪个江市长,我去看看你爸又去了哪里,说是上个厕所怎么半天不见回来。”
提起厕所,席小牧也觉得自己要上一趟,也就站起来让李香兰陪她先上厕所解决一下:“妈,陪我上下厕所啦,我现在都弯不下腰去脱裤子。”
“那你在家也是让阿楠帮忙吗?你羞不羞啊。”
“没有啦……多数都是阿靖帮的忙,阿楠他……只是偶尔帮忙啦。”陈信楠那个混蛋每次帮忙准要吃她豆腐才甘休!提起这茬席小牧忽然想要磨牙。
“你……”那句你这孩子怎么特别娇气被李香兰临时改口变成了:“那是好福气,嫁了个好老公,看他多疼你。”别看东兴酒楼外面是茅草木头搭建的长廊看上去只像某个郊区钓鱼场,里面的厕所铁门却是用密码锁来进出的。
幸好陈信楠很早就告诉过她密码,但她左耳进右耳出,还是李香兰好记性马上帮她按了四个八开了门。若不是今天庆生的人是陈信楠的爷爷,席小牧基本都不准备外出。食量比之前又增加了,还容易腰酸腿疼的,萧靖有空就给她按按腿去下水肿。
“阿靖,我都不知道原来你还会按摩哦。”小牧靠坐在床上享受着萧靖的捏腿,舒服得眯着眼感叹着:“我觉得阿靖是世界上最棒的女人!”
萧靖朝她不满道:“既然我那么好你把陈信楠抛了跟我走。”
坐太多血气不同,但是走不了多久小牧又觉得很疲惫想要坐下来休息。萧靖不让她在沙发跟床上石化般不动,她跟小牧说这样会更容易水肿。
最后萧靖跟陈信楠轮流扶着小牧在客厅跟花园之间来回走。现在的席小牧体重近一百三,体重只有一百零几的萧靖有时候扶着小牧觉得吃力但还是坚持下来,总要有个人多陪陪她运动才好。
还在上厕所,外面的大门传来几声小孩子的偷笑还有什么撞上金属的声音。李香兰跟席小牧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帮自己女儿整理好衣服站在一旁,李香兰自己去打开门看看刚刚哐当几声是怎么回事却发现门打不开了。
按了开门的按钮但是电控的门丝毫没有反应。
“妈,门怎么了?坏了?”席小牧慢慢走到李香兰的身边也尝试着打开门看看。
可是指示灯还是亮着的,感觉更像是外面被人反锁了。
“准是刚才的小孩子在恶作剧,真是的,这也好玩。”席小牧用手捶打了几下门有些丧气问李香兰有没有带手机。要是给外面拨个电话就好了,找陈信楠过来把门打开。
“我没带包,东西都放在位置上面让人帮忙看着。”李香兰摊手,手里只握着一包餐巾纸。她甚少化妆,出门只拍了爽肤水,席小牧就更不用说了,同是两手空空。
席小牧一瞬间有种在无风的厕所里面感受到风中凌乱的错觉。
“阿楠……他会很快发现我不在,然后找过来的吧……”也只能这样想了,厕所离酒楼的主楼相距距离不少,如果不是有人过来她们把手捶到肿外面也没人听见。
“至少别人也要过来上厕所的。牧牧,别站着腿累我扶你过去坐着,来,把马桶盖盖上就当凳子坐。”
“不会要等好久吧?”席小牧听话地往回走,准备坐回马桶上等候别人的到来。哎呀,下腹靠右的地方又被踢腾了一下,有轻微像是半夜胃部消化分泌胃液的那种水声响起。
小孩子总是特别顽皮让人烦心,真担忧自己的孩子出来后也是像别的孩子那样各种不懂事。可席小牧还记得当初跟着陈信楠去医院做b超看到那个小家伙握着拳头的小手和蜷缩着的小腿心里的那种喜悦。
很多时候晚上被妊娠反应折磨得睡不着的时候跟陈信楠躺在床上聊着将来孩子出生以后的事。
他说孩子的兴趣要从小培养,三岁开始让孩子去接触舞蹈、绘画等等,让她自己选择自己喜欢的兴趣。
她说,为什么不让她轻轻松松地什么都不学,那么早就负担那么多学习哪里好了。
于是陈信楠敲着她的小脑袋说:“看你就是什么兴趣班都没上,整天无所事事就跟我屁股后面,这不从小就被我拐跑了。我们的女儿可不能那么早就被某个混小子给拐跑了,要安安静静学点什么专心学习。”
席小牧大叫冤枉:“什么叫我无所事事整天跟着你跑,你那是蓄谋已久苦心谋划,压根就是你那时候欺负我小不懂事拉着我到处跑把我带沟里去!”
“我拉着你跑?那也要你肯才行啊,就说你笨呗。看你不多去上点学习班的后果!”
说不过他,转头一口咬他肩膀痛得他哇哇叫!
“老婆,老婆,轻点咬,我皮厚你下巴脱臼都咬不动的,别把自己给伤着。再说啊,咬伤了我的手明天早上谁抱你去洗手间啊……”
哼哼,又坑她!席小牧更加用力地咬下去!
想起那晚的事一个分神踢到台阶,膝盖撞上了陶瓷制的马桶上面痛得小牧眼泪直飙!更糟的是另一只脚被地上的湿滑给滑到,李香兰在旁边拉都拉不住席小牧往下坠的身子的重量。
那一刻在席小牧的感觉来说,是瞬间,鼓鼓的肚皮磕到马桶边缘下腹有那么一瞬间的刺痛;而在李香兰眼里那一刻是慢镜头,她眼睁睁看着事情发生在片刻,每一微秒都看得清清楚楚,伸出的手像凝固在空中动弹不得。
然后她跟她都听见了某种不妙的水流声……
那绝对不是指马桶的冲水声……
坐在救护室外面每一秒都是煎熬。
好不容易出来个护士,她扯下口罩脱去带血的橡胶手套朗声问到哪位是病人的家属。守候在走廊的一票人都抢着说我是,最终陈信楠跟护士小姐说他是她丈夫。
“现在病人大出血,随时有生命危险,主治医生让我出来问家属意见是以大人为重还是以孩子为重。请尽快考虑并作出选择,然后在这张纸上面签字确认。”
孩子还是大人……难道只能二选一吗?
陈信楠捉住护士小姐,深邃的眼睛里面都是血丝:“她……小牧她有没有说过什么话?”
意外发生的时候他正在台上致辞,所有宾客也十分安静地听着,要不是刚好江嘉琪急着上厕所看到门被人用竹竿给卡住而把门打开发现羊水流了一地的席小牧和手忙脚乱的李香兰,时间要被拖下去真难以想象到后果是多么的严重。
就近送到最近的那间二级医院,肇事的几个孩子自然是要被追究但也不是现在这个关折眼上面。
萧靖接到消息后半小时内驾着她那辆莲花走三环一路狂飙,正好听见护士方才问陈信楠是选孩子还是大人?
“你犹豫什么,有什么比小牧还重要?孩子没有了以后还可以再生,小牧要是没有了这世界上就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了!”
他刚才整个人都乱了,竟然会为这个问题犹豫,孩子再怎么可爱也好,他再怎么不舍也好,但那也是因为这个是他跟小牧的孩子,如果小牧不在了,孩子再可爱都抵不过。
迅速在确认通知书上面选择了“以大人抢救为主,必要时舍弃孩子。”这一选项。睁眼皆是在移动旋转的画面,努力想要集中视点却只能够看到不断变换选择的天花板。
晕死了,身上软绵绵一点力气都没有。李香兰跟着救护车跑的时候不断问她感觉怎么样,痛不痛,很快就到医院了不要担心。
孩子……孩子,她是要出来了吗?
席小牧很想说,她感觉不到痛,下半身没了知觉,全身几乎没了感觉就连仅剩的视觉视乎也不太受控制……
阿楠,她的阿楠在哪里?好像看到他一面后又不见了影,她不是故意撞上去的,她不是故意撞他的小小宝……是不是他生气了走了?讨厌,陈信楠果然是个混蛋,这么小心眼下辈子才不嫁给他呢……
再醒过来,席小牧虚弱地睁眼看到趴在床头某个胡子拉碴的男人。陈信楠他的发旋在右后方,逆时针方向的,小学的时候看着他被学校规定剪的圆寸头还曾笑他像电视里面的牢狱犯。某人不甚满意地斜视着瞪她,于是她补充道:“那也是里面最帅的那个。”
谈起以后到了大学后也要找一个比陈信楠还帅视力比他还好的男朋友,最要紧是也要比他还聪明。
“为什么都要找比我更好的?为什么不直接找我就好?”读着高中不久就要高考到大学的陈信楠颦着眉十分疑惑地问她。
“就是要找一个比你更好的!楠哥哥就像哥哥一样,而且年龄也相差不少,你看你看,我还在读小学呢,你都快上大学了。我想要有那么一个人在大学饭堂里面陪我排队打饭一起在考前的复习周到自习室里面温习。那个人不可能是楠哥哥啦,我考到大学的时候楠哥哥都已经毕业两年了。”
陈信楠伸手宠溺地笑着揉乱冬菇头的她说:“傻丫头,你不知道有考研吗?等我把研究生考了就可以多留在学校至少三年,我在那里等着你还不好?”
“时间太短了……而且啊,我才不要从小到大就吊死在你这颗树上,外面的森林那么广阔我要好好领略一下才不吃亏。”
“丫头片子的去哪里学这么多乱七八糟的话。别老是看小说,小说里面都是骗人的,哪有那么多迂回曲折的人生。”
“就是因为现实生活太平淡了嘛,不看小说就没乐子了。”
“所以说你还小,幸福就是平淡得像白开水的日子,那些看上去灿烂无比的风光生活背后包含的大起大落不是你能承受得起的。”
是啊……她当初太不惜福,又特别傻。
在国外五年她不是没想念过陈信楠的,而是太想念到又怕给他一个电话或者留言蓦然惊觉他已经不是她记忆里面的那个他。
也许已经有了女朋友,甚至也许结了婚……不联络不接触,好歹在她记忆里面的他还是一成不变。对了,他怎么胡渣都长出来也不去剃剃,怎么又趴在自己床边……
席小牧困惑地想抬头揉揉眼只觉得手腕都是千斤重,她是生病吗?难道这里是医院?她是什么病被送到医院来了?努力回想着前因后果,突然惊觉记起——
孩子!
一摸肚子,平的!那是生出来了吗?她在哪里,怎么拼命看四周也没看到那个小小的身影?左手手背上还插着针头,医用胶带绑了两道固定着针头输液,抬头就看见还有小半瓶的液体正在缓缓往下滴送。
伸手去推床边的那个头,口里发出沙哑的声音唤道:“阿楠……阿楠……孩子呢?阿楠……”
xiōng腔有气不顺,歪着头看着他忍不住干咳了两声,唤第二遍的时候熟睡的陈信楠才总算是被她给唤醒。
他一睁眼,满眼的憔悴把她吓到了。
“孩子呢?医生抱去哪里了?我想见见她……”席小牧用手指捏着他的衣角扯了扯,又重复道:“阿楠……孩子她可不可爱啊?有没有我们之前猜测的那样可爱啊?我好像都睡过去都不记得怎么把她生出来的了。”
“她……她当然很可爱,你生的嘛。你醒了我去把医生叫进来,你大出血都快要把人吓个半死。”
按下电铃,不到半分钟医生跟护士就鱼贯而入。护士关切地问她有什么感觉,下半身的伤口有没有感觉到痛。
“有一点点晕,四肢都没力气……下半身都是麻木的我没感觉到疼。”席小牧如实地叙述着。
护士把她的话都记录在案,又问她喝水跟进食了没有,得到否定的答案后轻轻握一握她的手说:“先用水漱口清洗下口腔,我们争取在十分钟后安排食物送过来给您进食。”
转头,护士跟陈信楠说:“陈先生,您可以先回家休息换件衣服,您太太的情况没什么大碍,只要调理妥当就会逐渐恢复并不需要过分担心。”
医生给测了心跳和血压的数据,也观察了下身的出血情况是否超出正常情况。
“血压还是有点偏低,不过进食以后一个小时就会往上升。”
“医生,请问我什么时候可以去看孩子?”
年过不惑的妇科主任闻言跟陈信楠对视了一眼才跟小牧说:“她在上面十楼的婴儿室,等你过了这几天可以下地走的时候可以上去看看,记得拿着带号码的手环给值班的护士,她会按着号码告诉你哪个是你的孩子。”
“哦。”席小牧这才放宽了心,等医生离开房间后就安静地听着陈信楠往家里打电话的声音。
“刚醒……情况没有大碍……嗯,我会的。……还没有……嗯,我等一下回家换套衣服,你让妈别担心太多,没事的。好……好,我回去的时候顺道去一下。嗯,就这样。”
看着他的背影,席小牧看不见他的表情忽然有些不安,不过也许是她多心了也说不准。医院不是五星级酒店,能提供的食物很有限。米汤跟红糖水用来补充体力跟蛋白质,暂时缓解了席小牧的部分体力。
陈信楠自然要等其他人过来照顾小牧才肯放心离去,一直去张罗着拿了半杯红糖水跟一晚米汤让小牧先喝下去垫肚子。
很快的,萧靖给小牧带了**蛋羹,甜的,加了一点点马蹄粉从外观看就像是一整碗的蛋花马蹄糕一样,不过实际吃起来是糊状的口感,医生说要两三天后才能给予孕妇米饭那些普食,这段时间里面主要还是以能够补充蛋白的流食为主最好。
不方便走动到厕所上厕所怕拉扯到伤口,可是用尿盆这个问题也让小牧很尴尬。
“阿楠,看到这玩意我觉得我好像回去婴儿时代一样,不对哦,我自有记忆以来好像都没用过这类东西。”
“等过两天你就可以下床上走走,萧靖力气不够的,你要是想去厕所要多找一个护士或者等着我来。”席小牧头发三天没洗油得黏成一缕一缕的,陈信楠用夹子把她的刘海都夹到头顶再把毛巾泡在温水里面拧干给小牧擦脸。
一盆水不足以擦身,陈信楠捧着盆到病房里配套的浴室里打热水。席父干咳两声说是出去上个厕所,房间里留下萧靖、李香兰和陈家妈妈。
好多人啦……席小牧宁愿只留下陈信楠一个给自己擦身体换衣服也不想让三个女人来给自己做这些。就算是自家妈妈也很多年没有坦诚相见了嘛。
求救似地望向打水回来的陈信楠,不料陈信楠只把水盆放下眼也没抬地就说他先跟岳父回去换衣服。
煎熬般的收拾总算告一段落,自己吃饱了自然想起了孩子。李香兰让她别担心,孩子有护士在看护呢。
“你们是不是瞒着我什么?怎么都没有人抱她过来给我看一面?”
是不是……是不是……
见再也瞒不过了,陈家妈妈过来劝道:“小牧你跟信楠都年轻,以后孩子还会有的。”
“孩子她难道……”
“她没死,但是医生说情况不乐观。”萧靖干脆把所有都告诉她:“医生问以大人为主还是以小孩为主的时候,我们都觉得你比孩子要重要。孩子不足月,个头和力气都不够,剖腹把她拖出来后她很久都没有哭第一声,后来用人工急救的方法把孩子呼吸复苏过来,但……她太虚弱了,只能靠着保温箱跟氧气管道输送维持着。也无法进食,只能输液,医生说她也许活不过这一周。”按理说,剖腹产的孕妇最初三天不应该下床,容易扯动伤口导致出血。
可当陈信楠回家洗刷一番再赶回医院的时候,陈家妈妈告诉他小牧在楼上的婴儿加护室里面。
席小牧坐在轮椅上面用脸贴着玻璃看着保温箱里面的那个小家伙静静地闭着眼睛。
从前看到电视里面的新生儿不都是一出声就哇哇大哭,吃奶吃多少也还是容易就独自饿了,然后又是嚎啕大哭吵着闹着要找妈妈喝奶。
怎么她是如此的安静?怎么她不来吵着闹着找自己要奶喝?为什么她小小的手臂上面插了输液的针头?
怎么偏偏是她的孩子。
“别哭……”陈信楠从背后拥着小牧,用餐巾纸擦去她眼角的泪水说:“你自己身体也还很虚弱,别坐在这里。”
“我想多陪陪她,她还那么小,身边没有人陪着怕是很害怕。”反握着环绕着自己的双手,席小牧把脸埋下去说:“那天晚上我也是那样的害怕……酒精让我当时无力反抗只能无助地喊着爸妈的名字跟你的名字,但始终都喊不来你们……后来,没当我听见海浪声总会想起那晚。明明我连对方的样子都没看清楚,可它却那样真实地发生了怎么自欺欺人都不是一场梦我见到异性接近就会害怕,幸好遇上阿靖,可惜我这辈子注定要负她。”
感觉到陈信楠在吻着她的额头,小牧苦笑着说:“别吻了,头都没洗一股味道。”
“就算有味道也还是香的。”
“胡说。”
“我爱你,爱你爱到骨头里,就算你放个屁对我来说都是宝。”陈信楠绕到她面前握着她的手说:“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事情我都守在你身边,不会再让你面对那么痛苦的事情。你手术的时候流了很多血,我抱你下去休息好不好?孩子在这里有医生和护士二十四小时看护着,不会有事的。就算……至少我们还年轻,将来还会有很多很多的小小宝的。”
“可这是我第一个孩子……我们甚至都计划好了她未来二十年要怎么度过每一个生日,我想多陪陪她不想让她一个人。”
陈信楠劝不了她,只好陪她一直在看护室里面坐着。
也不知是不是母女间真有心电感应,小牧感觉到保温箱里面传来比较轻微的声响连忙睁开闭着的双眼,透过玻璃看到里面的小家伙竟然睁开了眼睛一双小手在轻轻挥舞着。
“阿楠!阿楠你快看!”
陈信楠马上按下紧急按钮把医生跟护士给招来。
多么的黑白分明,眼珠大大占据了三分之二以上的位置看上去特别可爱,只可惜她虽然终于把眼睛睁开了但仍旧没有哭。
在医生的同意下陈信楠抱起小牧好让她能够伸手进去摸一摸孩子的脸。
可她很怕见一面少一面,多看了反而越发的不舍得,忍不住伏在陈信楠肩膀上抽搭着哭起来。
隐隐的,除了席小牧的哭声外还有嘤嘤清脆的声音伴随着……
“等等,孩子哭了啊,小牧你别哭啊……”陈信楠抱着并不重的她转了身让她去看看保温箱里面的情景。
在一众医生护士松一口气的表情下面,席小牧哭得更凶啦,又笑又哭的,看得倚在门边的萧靖都忍不住笑着摇头。
陈家妈妈说果然孩子必须要自家妈妈在身边才好,不见妈的孩子哪里会懂得喊饿。
小牧的身体还没恢复过来,脸色带着苍白地喝着李香兰熬的红枣老**汤。有汤漏了,萧靖拿着手帕马上替她擦去。
虽然孩子过了危险期,但是因为不足月,于是另外一个问题也出来了。
席小牧没有nai水。
不管她有多想自己去喂自己的孩子,但是ru房是软了,并没有特别挺立地涨nai。
nai妈很快就被挑选到合适的并聘请过来,就在看护房里面一天六遍地喂养。
见小牧总是眼巴巴地各种羡慕嫉妒恨地看着人家奶妈抱着小小宝的表情,陈信楠捏着她的鼻子说:“我爸昨晚起稿了一些小小宝的名字让我们两个选一个出来。”
接过那张写了好几个名字的笺纸看,陈信楠给她解释:“刚好到了小字辈,rǔ名可以直接叫小小宝,你选个单字给她。”
指着其中一个比较陌生又格外带着股可爱气息席小牧甚至都不知道那个字的发音就兴奋地说:“这个念什么?这个字可爱啊,选这个吧。”
这个可爱选这个……你以为这是挑宠物吗?萧靖坐在旁边就快要对席小牧翻白眼了。
席小牧选的是“芮”字,于是名字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小小宝她妈给这样定下来了,只望小小宝将来不要知道自己名字的真相才好。
第八章(二十四孝奶爸)
………………………………阿喵我再也不相信假期了,忙死了……………………………
一个月后出了院,席小牧没有回去郊区那栋三层半而是跟着陈家妈妈回了陈家。
“多方便,阿兰要过来照顾你也方便,或者晚上小牧你可以回去自己房间也可以,五十米不到的距离出了这里前院走两部就到你家前院了。孩子需要看护你需要休养调整但又不愿离开她,搬回来这里住最是一举三得。”
她跟陈信楠搬回来自然是没问题。
但是萧靖怎么办?
小牧内心为着这个问题尴尬着不知道要怎么跟她开口,陈信楠一眼就看出自家老婆在想什么小心思。
“你已经够幸福了,是时候放手让她去找属于她的那份幸福了。”握着小牧的手放在自己手心里面,陈信楠说道:“难道你看不出她一直担心你所以才始终没有离开不管自己身份如何尴尬也要留在你身边照顾你。我知道你也舍不得她,还活在同一个地球里面要见面无非就是一张机票的问题。”
“可是……”反握着那双指节都比自己足足长了一截的手,席小牧抽着鼻子不无伤感地说:“我开不了口……她对我太好给我太多,我这辈子都无法弥补她……”
“你已经注定要辜负一个人了,总不可能再把我辜负了吧。”陈信楠挤出笑容抵着她额头说:“除了萧靖和我,你上哪再找那么一个这么爱你的人。”
“这可是你自己亲口承认的。要是哪天你对我不好了,我就跟你离婚去找萧靖。”
好不容易见小牧破涕为笑,陈信楠拥着她在怀里说:“我和你一起去找她。我说过了,不管什么事情,我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去面对。”吃过晚饭,小牧约萧靖到附近见面,一路上陈信楠都紧握着她的手。
萧靖手指间夹着点燃的香烟靠在她的莲花边上对着向她走来的小牧露出微笑,转身伸手拿起座位上面的一个红色信封递给她:“我大哥要结婚了,婚礼在瑞典举行。他特别吩咐让我回去帮他布置,到时候我在瑞典等着你们一家三口过来。”
“对不起……”
嫣然一笑,萧靖刮小牧鼻子温柔地训斥道:“说不定是我上辈子欠你的。”
最后是潇洒而仓促地跟小牧告别然后驾车离去,副座上面其实还有个信封上面署名写着“给小牧”,但最终想着何不干脆一些。
她并不想让一封写满自己情绪的告别信去惹小牧哭鼻子。
那是她最不愿意看见的事情。
萧枫两个月后要举行婚礼不假,那张请帖她在一个月前就收到,不过忙着照料小牧早就把萧枫让她回去帮忙布置婚礼的事情给推掉了。
今晚萧靖已经订下了湖畔酒店的套房,最近都是医院跟郊区那套房子两头跑,向来就没有固定着习惯朝九晚五的她已经累到骨头散架。
好好睡上它个一天一夜,懒懒地休息一头半月再去订机票回德国吧。
或许走之前约小牧出来……不,还是远远看看就好,免得舍不得离开……
上一辈子,她是到底欠了小牧多少?多得让她耗尽今生去偿还。但转念一想,也有可能是让小牧今生今世都欠自己好等到下辈子过来还债的。
如此一想,萧靖站在酒店房间俯视着远处闹市的街灯光景嘴边忍不住溢出笑容。对于自己无法哺rǔ小小宝的问题上,小牧始终耿耿于怀,总觉得自己没有尽到一个母亲的责任。
“要不我晚上帮你多按摩按摩外加人工吮吸,也许这样能够涨/奶。”陈信楠下班回家站在睡房里解领带,话刚说话头顶就中了席小牧扔过来的枕头袭击。
“色狼!”双手护xiōng,席小牧脸都红到耳根。
枕头那么软绵绵,压根就没有杀伤力更不要说小牧本身也没有太大的力气。陈信楠象征性地伸手摸摸被枕头扔过的地方,很是正经地解释着:“我这是有科学根据的好不好,还是在人工力学上面给你提的建议,完全符合生物学设计。”
又一个枕头扔中了陈信楠的头,倘大的双人床上面除了被单跟被子空空如也。
“要不信的话,我用实际行动证明给你看好了,免得说我骗你。”
“才不要!你奏凯……啊,那里不要……”不费力气就按捺着小牧扑腾的手脚,忍了大半年的陈某人觉得自己这么模范守规矩讨点甜头不过分。当然是没用完全用力,那会弄痛小牧,只是限制下对方的反抗,吃上几口解个馋,缓解下累积依旧的灵魂跟身体的饥饿。
故意搔小牧痒痒,看着她在自己身下笑得蜷缩起身体笑得不能自已,陈信楠伸手撩开她额上乱发一边亲一边呢喃着问:“真的不试试看?保证有效。”
没好气地推开坏心眼的他,小牧是威武不能屈:“你就像吃我豆腐。”
“你都是我老婆了,什么豆腐没被我吃过,早就吃干抹净娃都生了。”
“肯定是你当初对我下了什么药,我怎么会嫁给你这种混蛋。”
“俗语有说嫁**随**,我是混蛋你就是混蛋他老婆。”看着席小牧气鼓鼓的表情,陈信楠伸手捏捏她在怀孕期被喂肥了不少的脸蛋说:“还真的是逗你玩而已,就算能够让你涨/奶我也舍不得让你去喂小小宝。你自己都还没好好把身体补回来奶水的营养也不会足够的,家里有那么多的人还有奶妈,等以后再有了小小小宝你再喂喂看好了,反正过不了几年就会有的。”
“谁要给你生小小小宝,要生你自己生!”恰好陈家妈妈走上楼梯上来敲房门说饭做好了,喊他们两个下去吃,席小牧趁机脱离他魔爪之下鼻子哼哼地对陈信楠下判断说:“我看你上辈子不是海马就是种马。”
小小宝是早产儿,夏天热怕闷着,但是她个子小开空调怕着凉吹风扇怕吹坏,于是一大家子的人有空就小心翼翼地手执一把葵扇人工缓缓地扇风,到了晚上换好纸尿裤睡在恒温的保温箱里面,奶妈睡在旁边。
陈家妈妈有时候放心不下,在婴儿室里面多放一张床自己也睡旁边跟着奶妈一起照看小小宝。她总说看到报道说别人家里一个住了半年的保姆对着三岁的女童半夜连踢带踹的,要不是家里有摄像头都不知道。
李香兰说她想太多,这个奶妈也算是千挑万选的不会出什么问题。口头上这样说,但她自己其实也担心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不仅说自己也要装摄像头还有空就跑过来陈家跟陈家妈妈换着陪小小宝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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